自从我搬到了蔚秀园小区以后,我第一次意识到北京的流浪猫的确多得超出了一般人的想像。以前我在北大校园里也看见过不少流浪猫,但那些猫无论从数量还是从它们对居民饮食起居的渗透程度上,都无法和蔚秀园的流浪猫军团相比。在这个人猫和谐相处的小区里,每
一栋居民楼前后都出没着一大群猫猫,泰然自若地和居民们共享着寸土,一到某些固定的时段,全小区的猫就会浩浩荡荡地集结在几个约定俗成的投食点,那里早有居民们给的猫粮、鱼头、碎肉等贡品在等待它们列队享用。
正所谓“入乡随俗”,这几个月来我慢慢开始适应把院子里不计其数的猫猫当作“家庭”一词的外延,每次去早市买菜,都要向鱼贩子讨要一袋带鱼脑袋草鱼杂碎什么的回家的时候投放到猫猫的露天膳堂,每顿饭也都会把做饭时的下脚料和吃剩的肉食留给楼下的猫猫。
可就是在这时候,复旦学生虐猫、街头小贩宰杀流浪猫冒充羊肉串等事件相继发生。我发现,这一两年来,我的生活总是和社会新闻撞车,具体地说,就是一旦什么好玩的有趣的东西偶然进入了我的日常生活,不久之后,我必然会在网上的社会新闻里看见和这种东西相关的热点,连猫也不例外。
我悲愤地在报纸上看到,在北京、上海等流浪猫密集的大都市都已经有专门的地下捕猫行业,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每年把大批流浪猫送进了南方“龙虎斗”爱好者的腹中和裘皮加工厂的生产线上。读罢此文之后的几天里,我下楼给猫喂食的时候,竟发现前来用膳的猫们数目大大地减少了。我一阵恐慌,不敢去想到底是不远处烤串一条街的小贩们就近把它们宰杀炭烤了,还是落入了神秘的捕猫一族的魔爪。
没多久,我们小区里出现了一个奇景。一只猫不知从何时起,下定决心生活在一根一人来高的蟹爪槐上。蟹爪槐造型本就独特,加上冬天里落尽了叶子,活脱脱像一把只有伞骨的光秃秃的雨伞。而那只与众不同的猫就终日趴在伞骨的接合部,因为那地方刚好一人来高,所以它能用与大多数人目光平齐的视线冷冰冰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我想起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里那个负气上树的柯西莫男爵,莫非这只生活在蟹爪槐上的猫正是以拒不下树的方式表达对同胞们失踪的抗议?我开始管它叫“树上的猫爵”。在《树上的男爵》里,柯西莫的树上生活虽然始于负气,但最终却形成了一种与地上全然不同的轻逸生活。但愿我们的“树上的猫爵”也能像柯西莫一样,在一人来高的蟹爪槐上以对人的睥睨获得做猫的超脱。
我想起《树上的男爵》里那个负气上树的柯西莫男爵,莫非这只生活在蟹爪槐上的猫正是以拒不下树的方式表达对同胞们失踪的抗议?